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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4章太子府裏探大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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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驚呼出聲,他手裏握著的竟是那日我不收他便丟出窗外摔成兩截的玉芙蓉。

只是此時,這個珍貴無比的玉芙蓉簪子的斷裂處卻用黃金巧妙地鑲接在了一起,不但看不出絲毫瑕疵,反而襯得玉芙蓉多出一絲慵懶的華貴,更加栩栩如生。

玄華擡手將我的長發握在手裏,手腕靈活翻轉,不多時便給我綰了個傾髻,用玉芙蓉固定住。再看向我時,眉眼間竟已然癡了。

他的手指擡了擡,似乎想摸一摸我的臉,但終究沒有落在我臉上,只是怔怔地瞧著我柔聲問:“顏兒?你何時才能長大?”

他的眸中水波蕩漾,泛起一道道漣漪,波光粼粼,讓我不敢直視。

避開他灼熱的目光,我伸手想將玉芙蓉取下來。

他一把握住我的手,道:“顏兒?不要取下來,好嗎?”聲音裏竟有淡淡的哀求。

我不忍拒絕,又覺得和他這般並肩坐著四目相對,十指緊扣不好,輕咳兩聲道:“這簪子太貴重了,你還是送給三姐吧?”

他的臉上滑過一絲慍怒,晶亮的眸子頓時黯然下來,“只是我送的你便不收嗎?”

“什麽?”我不解地看著他。

玄華苦笑一下,問:“你既能收三弟所贈的珠花、小玉橘和玉兔,也能收四弟贈的珠串,為何我贈你玉芙蓉簪子你就是不收?”

他的目光灼灼地望著我,身子又往前湊了些,肩膀微微地觸著我的肩膀,一只手仍牢牢握著我,我的手被迫與他十指相扣,嚴絲合縫。

我脫口道:“你和他們不一樣!”

他更加咄咄逼人地看著我,問:“有何不一樣?”

我臉上一紅,心撲騰撲騰亂跳,卻是怎麽都說不出來哪裏不一樣。只在心中一遍遍說不一樣,就是不一樣。

他一瞬不瞬地看著我,我被他強大的溫柔包圍著,無法轉移開視線,只能屏住呼吸楞楞地看著他。

許久,他才坐直了身子,道:“戴著吧!玉芙蓉很適合你。”

我重重地呼出一口氣,才要道聲謝,玄華卻突然站起身,直接取了軟榻上的大麾給我披上,拉著我便出了門。

我心中有點發慌,雖說是晚上,但府裏人多眼雜,東院素來都是女眷和下人們最為關註的地方,我們這般手拉著手出去,萬一被人看見,我便更加坐實了誘惑賢親王的罵名,只怕跳入黃河也洗不清了。

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,此事若再傳入三姐耳中,只怕明早就會賜我一杯鶴頂紅。我就算死不了,也要再次經歷一番洗心革面之痛。

我的手不著痕跡地抽了抽,試圖從玄華手裏抽出來。他既要夜間踏雪漫步,我只跟在他身後兩步的距離陪他便是,何苦要這般招搖過市,引起闔府上下的猜忌腹誹呢?

玄華卻像是絲毫未察覺到我的擔心一般,只管握緊我的手,眼見著已經走出了納賢閣的大門,他的手依然沒有松開的意思。

我低聲喚道:“王爺!今兒個天太晚了,你若是想閑庭漫步,明日我再來陪你如何?”

他猛地停下腳步,目光順著我的視線掃了掃四周,這才將握緊我的手指漸漸松開來。

月光下,他面若中秋之月,色如春曉之花,鬢若刀裁,眉如墨畫,面如桃瓣,目若秋波。雖怒時而若笑,即嗔視而有情。

看著他絕世容顏上的笑意一點點褪去,漸現憂傷,仿若跗骨箭射中我的身體,我的血液正從機括中噴濺而落,一點點消失。

這樣的他,讓我覺得拒絕是件很殘忍的事。不由地,我便說:“我還是陪你走走吧!”

他唇邊果然又漾起淡淡笑容,也不說話,只負了雙手在身後,靜靜地在前面走著。

我隔了兩步距離安靜地跟在他身後,細數著邁出的腳步,眼角餘光打量著他修長的背影。

這麽費心勞神地走路比平時踏雪而行要艱難數倍,我雖穿得單薄,他的大麾也難以遮擋寒夜的冷冽,但我依然緊張得額頭冒汗,只在心裏不住地祈禱,但願玄華的興致將盡,能快快地放我回去。

走出很遠,玄華的腳步漸停,我便在距他兩步之遙處停了下來。

來東院有些日子了,每日不是在納賢閣內看書,便是在靜心殿中用膳小憩,我從未在東院好好逛過,看著眼前結了冰的小型人工湖,我只覺得茫然。

玄華的鳳目中倒映著冰面反射出來的明月,道:“今夏的荷花開得特別艷,就想著邀顏兒一同來賞荷,可是,直到荷花全都謝了,也沒有找到機會。”

我突然想起初進府時翡翠跟我提過的荷花池,便是這個人工湖吧?

不知怎地就想起翡翠當日說三姐性寒畏水,卻獨愛東院的這一池荷花,每到夏季便會來此賞荷的事來,只覺胸口沈悶,不由嘆了口氣。

玄華轉頭看我,“小小年紀,怎麽總唉聲嘆氣的?”

我咧嘴沖他笑笑,不知道該說點什麽。

他重新將目光投在光滑如鏡的冰面上,輕聲吟道:“出淤泥而不染,濯清漣而不妖!”

我呵呵笑道:“有點意思,玄華!你該去修禪道。”

他的唇角微挑,“怎麽說?”

“我問你?夏日你會在這湖上看見什麽?”

“滿池盛開的荷花!”

“那現在你在這湖上又看見了什麽?”

他沈思片刻,道:“依然是滿池的荷花!”

“那便是了!”我笑道:“佛在心中,佛由心生。前幾日我在納賢閣裏看見一本佛法,道南北朝時,佛教禪宗弘忍大師開壇講學,手下有弟子五百餘人,其中翹楚者當屬大弟子神秀大師。弘忍感到自己日漸老去,有心在弟子中尋找一個繼承人,便要徒弟們都做一首畿子,神秀既想繼承衣缽,又怕違反佛家的無為而作意境,引來非議,便於半夜時分,在院墻上寫了一首偈子:身是菩提樹,心為明鏡臺。時時勤拂拭,勿使惹塵埃。第二日大家看到這個畿子都說好,唯獨弘忍未做任何評論。而這時,廟裏廚房一個不識字的火頭僧慧能禪師知道了這個偈子,就感嘆神秀尚未領悟佛家真諦。便即興也做了一個畿子,並央求他人寫在神秀的偈子旁邊: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臺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。弘忍大師看見了這個畿子後,便悄悄將衣缽傳給了慧能。府裏的人只道夏季才能看見滿池盛開的荷花,冬季看見的不過是冰面下殘敗慪爛的蓮根罷了。你與他們不同,心中執念著盛開的荷花,因此一年四季便只能看見滿池的荷花。心境不同,看見的荷花自然也不同,但無論是你還是其他人,是因為這池子本來就是荷花池,看見的便都是荷花,一切皆因自己的執念!然,我所看見的,不過是一個人工挖掘而成的小型湖泊罷了。”

玄華怔怔地看著我,反覆吟道:“菩提本無樹,明鏡亦非臺,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。”

我不再大放厥詞,只是將大麾裹緊些,輕聲道:“回去吧!夜深了,好冷!”

他終於點了點頭,返身往靜心殿走去。

我依然跟在他身後兩步開外,心裏只不住地罵:“日後若是再要犯魔怔,萬萬不要再將我捉了來,這樣的苦差事,我原是幹不了的。”

那日答應了小紅要帶她去太子府探望翡翠,太子這兩日又總是托人遞話說大姐安青水想我了,讓我過府去敘話。

我知道太子的想法,心中極不樂意,卻也不敢違拗。

安青王的女兒,個個都與皇室聯姻,秀外慧中,出類拔萃。太子娶了大姐安青水,玄華娶了三姐安青紅。現在玄正遠去江北巡視還不忘讓太子給我捎回玉兔,任誰心裏都覺得我便是玄正心系之人,皇上賜婚只是遲早的事。我雖與三皇子正妃無緣,但因著玄正的喜愛,想混個側妃定不是難事。只是在太子眼裏,我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頭,是無論如何也配不上三皇子側妃這個頭銜的。是以,太子妃便要再次鼎力相助,將妹妹調教成人見人愛花見花開,懂規矩習禮儀知書達理的賢惠之人。這一切所為,原是太子妃為著太子,而太子為著玄正罷了。

安青王當日送我入賢親王府便是打著學規矩習禮儀的旗號,如今太子和太子妃橫插一杠,只怕朝堂之上的暗鬥,也要變成明爭了吧?玄華心中所系之事,多半也是為此。

我不由擔心起玄正來,少年兒郎躊躇滿志,建功立業忠心報國,他已成為牽一發而動全身之人。只有我才懂得,他這一去,都是為了我。

我處在太子和玄華之間,關系異常微妙。太子自認為我與玄正相親相愛,勢必會站在他那一方。但玄華這裏,卻對我有救命之恩,懸崖谷底的那幾日,早已刻入骨髓,又怎能輕易抹掉?

那晚在荷花池邊對玄華說的話,他若禪悟得透,自然明白我的苦心,若執念不改,我也幫不了他。

我便在十二月下旬,選了個日子,帶著小紅去太子府探望大姐。

大姐得了消息,一早就派人在府門口迎我,那陣勢,竟比我初入賢親王府時要氣派數十倍。

在安青王府時,我和大姐並不相熟,大姐長我十歲,幾乎與我是兩個輩分的人。且她自幼便心高氣傲,我入安青王府的那一年她剛好出嫁,前後認識不過幾個月。那時候我是個灰頭土臉的野丫頭,大姐已是欽定的太子妃,眼睛從來不會低下來看看我這個小七妹。現在卻這般隆重地迎接我,我受寵是假,受驚倒是真的,只擔心今日之行會是一場鴻門宴。

可是一入太子妃寢殿的前廳見到大姐,我卻吃了一驚,對大姐的記憶是很模糊的,但也還記得她那雙犀利傲慢的眼睛。眼下看見的卻是個滿面含笑,端莊大方中卻帶著淡淡憂愁的溫婉女子。

敘了些家常,話題便轉到了安青王身上。上次安青王病危,大姐身為太子妃不得皇命無法回安青王府探視,心中甚是愧疚,沒說幾句,淚珠兒已經落下來。

我不由感嘆,再心高氣傲的女子,嫁了人,只怕性子也會漸漸磨平。以前的大姐哪裏會這般平易近人?

不過我在三姐那裏吃過虧,便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對大姐的問話都是細細琢磨後才回答,無比謹慎小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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